在接近凌晨的时候,李弥与本家通了一个简单的电话。在按下挂断的时候他看了一眼屏幕上细小的数字,通话时间一共是一分二十八秒。
仰面躺在客厅的沙发上,他用右手遮住了自己的眼睛。
时间不多了。这是他在黑暗中产生的第一个念头。游戏里联机的友人、经常帮自己收拾桌面的同事,跟他们一定要好好的告个别才行。还有白羌,一定要好好的告个别才行。不然的话这个小子一定会跑过来闹腾的。
于是他起身,打开了客厅的吊灯开关,拿不知什么时候塞进口袋里的钢笔在茶几的日历上写了几句话,然后将整页纸撕了下来。在写的时候他看了那张日历一眼,宜搬家出嫁忌造船旅行,想想看倒是还蛮应景。
然后他回到卧室里去,打开笔记本电脑,在群组里说了几句告别的话之后断掉了电源。
临出门前,他将纸条塞进了门缝里。
2016年6月2日零点四十分,他坐上了本家派来接应的黑色跑车。保时捷卡宴,不是一个他十分喜欢的车型。
“等把我的骨灰盒送回来的时候,换白桂那辆布加迪威航来接吧。”
他打开车窗,给自己点了支烟,然后跟司机攀谈。红色的光点短暂的点亮了车窗外的黑暗,然后被燃烧过后的灰烬遮挡。
“黑色那辆?”曾算是与他相熟的司机接话道。
“不,红色那辆。”他向车外吐了个烟圈,“黑色沉稳过头了,不适合我。”
“你今年四十几岁了来着?”司机打了把方向盘,“四十五,还是四十六?”
“四十六——可千万别说是个该稳重的年纪那一类的话。”他回答。
“四十不惑,五十而知天命。”对方看着他把烟掐灭了扔到马路上去,“你一点都不年轻了,李弥。”
“是啊,而且是马上就要进棺材了。”
他心不在焉的应着,用食指的指腹摩擦手里有镂空花纹的金属打火机。
假使说对“平静的活下去”这事还存有些微一点的渴望,他此时也不会坐在这里。这辆在夜风中飞驰的黑色保时捷卡宴的终点在哪里、或者说他此行的终点在什么地方,这些都是他心知肚明的。说出来与闷在心里都没什么区别的话,还是说出来吧。为了不会有任何改变的事将自己闷坏可就不好了。
“你明知道这一点……”
“是啊,我分明是知道的。”他拆了盒放在车抽屉里的新烟顺便打断了对方的话,“可是我有什么办法……他们要送我的侄子去大阪。他从小就不幸福。本家对他寄予了比他那个哥哥更深的厚望,甚至可以说是寄希望他成为白桂那样的人。”
“像先会长(六代)一样的人吗,那边现在应该确实也很需要吧。”司机将自己那边的车窗也打开了。
他扳开打火机的金属扣盖,在打火石的砂轮上摩擦了几下,却没有打出火来。
“白桂也不幸福。”这句话被他说得像自言自语一样,“那种没有自己人生的家伙怎么可能会幸福。要是他外甥也变得像他一样,那就太不幸了。”
“这话你得跟先会长说去。”
司机腾出一只手来翻出车载打火机,他叼着烟凑过去给自己点上了火。
“他已经是先会长了。”他向着窗外随意吐出了一口烟气,“不过,这么想想我也快是先组长了啊。”
“你早就已经是了,坐拥‘三日天下’的明智先组长。”
司机特意将三日天下这四个字咬的很重。
“我又不是故意的,Akechi显然比较好听。”
他摆出了一幅无辜的面孔,将烟灰和火星一并弹到窗外的夜风里去。
“我要是提前知道只能当那么三天组长,一定规规矩矩的在锦山组里姓锦山。也能省去现在每次见面都得被你揶揄这么几句。”
第二支烟也很快抽到尽头。
他想去点第三只烟,却被司机拦住了。
“少抽两支吧,李弥。”
司机将烟盒收回到抽屉里,继续说道:“后座上有水。”
“好吧好吧。”他摊开手,放回到膝盖上,“别总是跟真的上了年纪一样啊……”
他顿了一下。
司机很快领悟到了他顿住的原因,叹了口气接话道:“宗柝。现在还是叫宗柝——不过是近江宗柝。”
“没有连名带姓一起换一个新的,真感谢啊。”他说。
“回去以后继续叫明智弥生?”司机——近江宗柝假装没有听见他的这句话。
“我懒得起新的。”他打了个呵欠,“锦山组的明智弥生组长,听起来不是也不赖嘛。”
到达机场的时候是2016年6月2日的两点五十五分。
飞机将在十分钟后起飞,然后,用将近一整天时间辗转飞往海峡彼岸的大阪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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